欧洲央行已经步入降息通道，逆周期、调结构的政策组合拳虽然不能让德国快速摆脱增长困境，但隧道尽头的微光已经越发清晰地展现出来了。
受全球经济增长放缓、通货膨胀率高企等因素制约，德国经济在去年交出了一份糟糕的成绩单。如今，尽管欧洲杯如火如荼、夏季消费有所恢复，但德国经济回暖程度不及预期。根据德国央行的最新判断，该国第二季度实际国内生产总值仅实现小幅增长。
经济复苏乏力已成为各界的共识，德国政府也在积极制定应对措施。就在7月中旬，德国联邦政府公布了2025年财政预算草案，此外涵盖了49项措施的经济增长方案也已获得内阁批准。该方案主要涵盖了促进投资、减少官僚主义、工作激励、提高金融市场效能和能源建设等方面。
减税补贴多管齐下
新冠疫情过后，德国企业投资的恢复始终较为缓慢，目前刚刚回到2019年的水平，被邻居法国甩下了一大截。许多企业界人士表示了对未来的担忧，漫长的行政审批，官僚主义，高企的能源、原材料和用工成本都是信心不足的原因，这在制造业中尤其明显。最新的德国综合采购经理指数从前一个月的50.4陡降至48.7，而制造业采购经理指数只有42.6，回到了疫情期间的低点附近。德国央行22日公布的月度报告也印证了这一点：除了汽车及零部件制造商扩大了生产外，其他行业投资普遍出现下滑。
为了激励私人投资，增长方案中提出了加速投资品的折旧。德国联邦政府将递减折旧法实施期延长至2028年，并将折旧率从20%提高到25%，同时将合并折旧限额提高至5000欧元。这意味着企业在购买新资产时，能在最初的几年更快地折旧，同时可以将多个小额资产合并入一个折旧池进行管理。这些措施将使企业获得更多的税收减免，使其通过加速折旧更快地回收投资成本，改善现金流，同时鼓励进行更多的资本投资，更新和扩充设备，以提升效率和市场竞争力。
此外，德国还计划将最高补贴额度分别提高到300万欧元（大型企业）与420万欧元（中小企业），以激励企业投资与创新。
基础设施投资正在迎头赶上
在德国，基础设施投资不足一直饱受诟病，老化的铁路网、破旧的高速公路和缓慢的互联网都与这个经济强国格格不入。据德国经济研究所（IW）测算，德国的必要投资需求已经达到6000亿欧元。但重启“债务刹车”制度后，2025年联邦预算为4806亿欧元，比调整后的2024年预算还缩水了83亿欧元。因此在有限的预算空间内，德国优先考虑基础设施、数字化、教育、创新和科研的投资。
近年来引发大量民怨的德国铁路公司（下称“德铁”）正在努力对其设施进行改造。联邦政府希望将德铁的自有资本逐步提高到200亿欧元，意在降低其财务成本，为铁路基础设施的维护和扩展提供更多的资金来源。然而，目前的维修资金还远达不到需求，德国经济研究所估计，未来十年德国交通领域的投资需求接近1300亿欧元，其中仅铁路就需要近600亿欧元。德铁目前“晚点是常态、取消非意外”的糟糕状况在延续，6月的准点率仅为52.5%，创历史新低。笔者来德国短短几周就吃了德铁多次苦头，周边德国人没有一个不吐槽的，欧洲杯半决赛也差点因高铁线路关闭而推迟举行。
但不可否认，部分晚点是因为大量增加的施工造成的，德铁车辆和设备的更新脚步正在加快：德铁今年平均每三周收到一列崭新的高速列车；地区性的慢车在近几年也进行了车辆更新，而且不少都配备了充电设备和无线网络。在“国家数字战略”的指引下，免费易用的无线网络遍地开花，无论是在商场、景点还是车站，甚至是在行驶的公交车上，公共设施无线网络覆盖率迅速提高，这在五年前是难以想象的。
十年来，投资在联邦预算中的占比总体在逐年提高，尤其是明年将达到创纪录的570亿欧元，其占比达12%，这还是在总预算微幅下调的条件下提出的。德国政府明确意识到，长期的投资赤字将导致经济生产潜力不断下降，若明年经济还不见起色，饱受争议的“债务刹车”制度可能又会被搁置。
激发工作意愿
德国劳动者每年有至少20天的法定带薪休假时间，加上9~13天的公共假期，总计每年约30天的带薪休假。而且，如果工作更长时间，有可能进入更高的纳税区间并需支付更多的社保费用，获得的社会福利也会变少，这导致许多人工作动力不足。德国人在2023年仅平均工作1343个小时，也是经合组织中时间最短的国家，该组织的平均值为1742小时，同期希腊人则要工作近1900个小时。
因此，激发劳动者工作意愿是增长方案的另一个重点，政府希望人们自愿工作更多、更长时间。例如，加班将获得税收减免；为鼓励雇主支付加班奖金，并对此类奖金实施税收减免；通过税收和养老金制度的改革，鼓励劳动者延迟退休。
与此同时，“公民金”低保领取者也将就是否接受劳工局提供的就业机会受到更严格的监督。若无正当理由拒绝合理工作和培训，或在领取的同时从事黑工，将在三个月内少拿30%的低保。反之，当领取“公民金”的长期失业者重新进入就业市场，将在第一年获得更多财务上的补贴。
吸引国外专才
尽管老龄化问题严重，德国人口在过去10年实现正增长却是不争的事实。尤其是近三年，在出生率逐年下降的情况下，德国人口数量却逆势增加了150万。截至2023年，具有移民背景的人口总数达到2100多万，占总人口的1/4。虽然伴随着一系列社会问题，但不可否认，绝大多数移民为德国社会和经济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除了难民潮带来人口流入，德国也在不遗余力地争取国外技术专才。新增长方案不但减少了工作许可审批的等待时间，还加速实施《专业人才移民法》，简化签证发放流程。此外，将允许外国人打临工，从第一天起遵循“同工同酬”的原则，并要求协商至少12个月的最低就业期限。外国专业人才在德国就业的前三年内，可分别将30%、20%和10%的工资额免税。
据德国联邦政府测算，新公布的增长方案或将带来260亿欧元的GDP，使明年经济超额增长0.5%。然而，德国经济是否能尽快走出泥潭，却依然疑问重重。德国经济面对的不只是周期性问题，结构性问题依然严峻，人口老龄化、基础设施、数字化、能源转型、出口依赖等困境都制约了德国经济复苏的前行。长期以来，这些问题一直被批评、讨论，有些得到了改善，有些仍踟蹰不前。
在德国联邦政府最新的增长方案中，明确提出了改进后更有针对性的措施，这至少是一个重要的正面指引。诚然，在企业投资领域还看不到明显改善，但随着通胀的减缓和实际收入的强劲增长，个人消费作为经济活动的重要驱动力已经慢慢恢复。加上欧洲央行已经步入降息通道，逆周期、调结构的政策组合拳虽然不能让德国快速摆脱增长困境，但隧道尽头的微光已经越发清晰地展现出来了。
（作者系上海外国语大学中德人文交流研究中心研究员）
